古巴几乎没有互联网。除了国营电视，其余的渠道都是被禁止的。出版物仅限于国家许可的报纸和杂志。法律如此规定。不过，按照典型的古巴传统，法律休想阻断由娱乐和新闻传播者及消费者构建的一个强大的地下网络。

　　El Paquete Semanal（每周套餐）是一个每周更新的数据库——从美国电影到西班牙语报纸PDF文件无所不包——由一个由经营人员和零售商组成的网络人力收集、整理并传播。这个营生令人叹为观止，利润不菲。

　　我来到哈瓦那，用镜头记录下帕可（Paquete）是如何工作的，成果是下面这部短片，它讲述了古巴人如何绕过审查访问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媒体网站。

　　哈瓦那有帕可的两大内容搬运工：丹尼（Dany）和阿里（Ali）。这两人属于竞争关系，他们发掘每周最好的数字内容，并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其提供给用户。这简直是一种在共产主义经济严厉管控的阴影之外的市场经济。

　　帕可的用户每周花费1-3美元来获取这些媒体资源。它们会被送到用户家里或中转站——通常位于手机维修店背后，它们是这类行业天然的幌子。

　　丹尼依靠数据贩子获得资源，但他称对这些贩子的资源从何而来一无所知。我猜它们中的大多数来自藏在屋顶的水箱里的锅盖。他们如何通过互联网得到整个的数据资源（比如数字新闻出版物、YouTube视频以及盗版影片）还不清楚。只有5%的古巴人能够访问未经审查的万维网（world wide web），而且网速慢得吓人。这样的网速不可能支持每周几百个G的内容下载。于是有人推测，这些数据是由来自迈阿密的入境者人肉带到岛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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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丹尼一起在他位于哈瓦那的粉色墙面公寓里坐下。我原本以为这个拥趸者众的盗版黑市的始作俑者是一个暴徒一样的角色，但我看到的是一个26岁的小伙子，比起一个巨大黑市的执牛耳者，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木讷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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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的办公室显得比他做的事给力得多。这间简单的屋子里有两台庞大的计算机，零件外露，指示灯密密匝匝地闪烁着。硬盘驱动器丢得到处都是，堆放着并做了标记。两个巨大的显示屏上排满文件目录窗口，其中一个屏幕的角落是一个Telemundo电视台的直播节目。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西班牙语电视台，节目下方有“Grabando”（正在录制）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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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他的职责，”丹尼告诉我，“每个人收集一种类型的内容然后带给我，我对它们进行整理、编辑，为分发做好准备。然后我们通过我们的信使将它们送出。”

　　这是个苦差事。“大量时间花在了寻找和嵌套字幕上。”他感叹道。很多内容都是从美国的电视和电影盗版过来的。他和团队为了找现存的字幕文件把互联网翻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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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府还没有试图扼杀帕可，丹尼努力使它维持现状。“我们不传输任何反革命、颠覆性的、淫秽或者色情的东西。我们希望它保持娱乐性和教育性。”他说。从这张稚嫩的脸庞和宽松的短裤背后，我瞥见了一颗精明的商业头脑。

　　可能就是下一个Netflix

　　从另一个角度审视帕可，你能发现它几乎无所不包：从美国院线正在上映的电影到iPhone应用。哈瓦那艺术家朱尼尔（Junior）带着我四处转悠。他是一个有着卓越天赋的，忧郁的34岁绅士，这可以从他墙上令人惊叹的艺术品看出来。朱尼尔的正式工作是绘画和纹身，但他曾经是个帕可经销商。现在他只是一名消费者。他向我展示了最近从供应商那里拿到的934GB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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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被帕可的品味震惊了。朱尼尔浏览这些精心整理过的文件时，我意识到这映射出一个典型网络用户群体的消费行为。他打开电影文件夹，我们的视线逐一扫过几十部电影，其中的很多正在美国的影院上映。影片全都高清带字幕，甚至还有海报和简介。我不得不提醒自己，眼下我们浏览的不是Netflix，而是一台离线计算机，上面的内容全靠人肉搬运。过程不能更艰辛，但达到的效果何其的相似。

　　他又转到了电视秀。“你是否认为它们——”我开口，但是被打断了。“无所不包。”朱尼尔强调说。果然，我脑子里想着《金装律师》（Suits），最新的一集已经在那里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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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继续浏览查看一些帕可更常规但最有意思的部分：有一个杀毒软件专用的文件夹，它可以每周升级到最新的版本。“但是这里并没有互联网，不可能有病毒啊！”我说。Junior回答：“大部分帕可的员工都以某种方式接触过互联网。这个软件可以对付数据里的任何不速之客。”

　　朱尼尔点开了“Apps”文件夹，眼前是一堆iOS和安卓应用。很多都是游戏应用，每周更新。也有一个叫做“A la mesa”的Yelp风格的应用，它帮客户找到古巴的餐馆，拥有地图、评论和内置菜单功能。还有一个PDF文件夹，里面有报纸、杂志，还有很多在线出版物的截屏资料，从科技新闻到体育资讯等等应有尽有。这是一个装在盒子里的互联网。

　　除了向用户收费，帕可的收入还来源于一个叫“Revolico”的广告站点。点击帕可的其中一个文件，可以在浏览器中打开Revolico。但这是通过一个本地文件运行的离线版本。这样，你可以四处点鼠标，就好像在上Craigslist网，可以看到从房屋租金到大屏电视到汽车轮胎的数千个物品列表。

　　卖家付费将他们的商品放入列表，如果你愿意加价，可以看到精选列表。Revolico是帕可的摇钱树，它也恰好成为计划经济和价格管制下的古巴的广告市场的表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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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可的广度和深度是如此令人震惊，以至于我，一个美国人，在不经审查的互联网里工作和生活，都感觉到了一丝嫉妒的痛楚——我家可没有每周仅需2美元的帕可服务。

　　当我问丹尼他是否担心有一天互联网将片甲不留地毁掉他的事业，他回答道，“不。我们提供的是一个类似巨幅网页的、可以以很低的价格看到你想看的任何东西的产品。互联网也许会带走一部分用户，但我们提供的是与众不同又实实在在的东西。”

　　“速度是赢得竞争的关键，”丹尼说。当被问及在一部美国电影或电视秀发布后多久可以获得它时，他说“隔天”。去年，丹尼开始给这个岛屿上偏远的地区空邮资源。

　　在古巴待了一周后，和有着建立商业帝国的野心的人谈话令人神清气爽。和我交谈的大多数古巴人为国家工作，没有半点为超出最低生活水平的任何东西买单的冲动。他们拿着一样的薪水。即便私人餐馆也缺乏积极竞争的热情，因为他们为之奋斗的经济环境仍然完全为国家所控制。

　　但是在丹尼的办公室，我感受到了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创新性和积极性。我感受到涌动的暗流。诚然，我脚下踩着的可能不仅仅是一间间阴暗的公寓，它们极有可能成长为古巴历史上最伟大的内容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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